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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驿站,参阅现代汉语词典等资料,多指古时候设在驿道上的,专供传递政令、军情等公文的人,以及调任官员或换防将军中途食宿、换马的场所。驿站承担着上传下达的重任,事关国家要务机密,维系江山社稷安危,历朝历代都高度重视驿站建设,非公事不能用,非达官贵人不能用。
此一时彼一时也。
而今在濮阳县鲁河镇,农民兄弟的土地坐上产权改革的快车,批量流转到驿站。稍事休整,这些化零为整的土地焕然一新,又从驿站集体出发,走向连片成方的生态高效农业示范园,走向“特色种植+特色养殖”基地,走向统一供种、统一种植,统一收割、统一收购的广阔天地。
地还是那些地,但身价已今非昔比了。
一
“以前,光觉着人的命天注定,咱当农民的,要面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一辈子,没想到老了,反倒中用起来了。这不,地一进驿站,俺老两口腾出手来,也能抓钱了。”4月14日,记者赴鲁河镇高庙村走访的时候,75岁的高鸿川一边熟练地捆扎袜子,一边乐呵呵地说。
“这死老头子,”他老伴接过话茬儿说,“当初可没少犯迷糊,死犟死犟。亏人家鹏启那孩子有耐心,一趟趟来家里做工作。亏我也没少敲边鼓。俺俩里应外合,好说歹说,总算把他的榆木脑袋敲开了窍。这会儿他也算知道流转土地的好了。再叫他去种地,怕是撵都撵不到地里去了。”
“死老婆子乌鸦嘴,”高鸿川说,“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刮风下雨的天,撵我到地里干啥去?我说鹏启那小子咋那么大耐心呢,一趟一趟我都记着,总共来了三十八回。敢情你胳膊肘子往外扭,早就松了口?”
“我不吐口,还能眼看着人家把你撂地下不成?”
多年夫妻成兄妹。当下老两口你一句我一句地打着嘴仗,嘴上互不相让,手上却配合默契,一刻不停地捆扎袜子、打包装箱,其乐融融。去掉棉絮线头,将袜子由反面翻到正面,10双一扎捆在一起,一扎1.5元手工费,是高庙村经济合作社从江苏无锡引进来的一个来料加工项目。当日恰逢一场春雨,淅沥下个不停。两口子看看天说,搁以前,这样的天气是要去地里撒化肥什么的,弄一身水一脚泥不说,还可能给淋病了,给摔着磕着了。如今多好,再不用顶风冒雨地去地里忙活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着笑着就把钱抓手里了。
当地人习惯把挣钱说成抓钱。看他们手起手落地翻弄袜子,抓钱这个说法真是太形象了。他们说的鹏启,全名高鹏启,高庙村党支部书记兼村经济合作社董事长。高鹏启告诉记者,当初全村就剩高鸿川一家的土地没流转了,他是没少往这儿跑,没想到竟有38次。不是差这块地,而是不想看着老人年纪一大把了,还没白没黑地跟土坷垃打交道,怕有闪失。除了加工丝袜、棉袜、筒袜,村里还有一个服装加工厂。这两个项目,天天有订单,产品远销日本、韩国、朝鲜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村里半数以上的妇女、老人、轻度残疾人在从事这类工作,劳动强度不高,可操作性强,人均月收入3000元。而流转到驿站的土地,人们不用动一锨一锄,每亩地就有500元到800元的租金。
鲁河镇党委副书记王凤华说,高庙村是全镇土地流转最早的村庄之一,1600亩耕地全部流转完毕。其中:早期流转的1300亩耕地已转包给濮阳县丰乐种植专业合作社,发展芍药、金银花等中药材种植;另外300亩已种上优质小麦,由村经济合作社经营。所谓土地驿站,即为群众耕地量身打造的新家,兜底托管。此间,改良土壤,优化资源,一旦条件成熟,视情进行二次承包或自主经营。全镇47个行政村,村村有经济合作社。村合作社有一个更大的后盾,全县全市唯一的乡镇级集体经济组织——鲁河镇股份经济合作联合社。
王凤华笑着说:“小康路上,不让一个群众掉队;乡村振兴路进程中,也不会落下任何一寸土地。至于怎么想到成立经济合作联合社,又是怎么想到打造土地驿站的,说来话长。”
二
说起来是两年前的事了。
鲁河镇镇长韩俊甫介绍,鲁河镇是个农业大镇,6.4万人,7.02万亩基本农田。虽然在决战决胜脱贫攻坚进程中打了一场漂亮仗,但底子薄弱,抗风险能力差,群众随时有可能因病因学因灾返贫。为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夯实乡村振兴基础,2020年早春,鲁河镇党委、镇政府决定再接再厉,开源节流,牵头统购统销肥料,减少农民开支,助力群众增收。
韩俊甫说,经多方走访了解,以农民常用的100斤重的心连心牌复合肥为例,当时市场价每袋在110元至115元之间,但如果镇上出面从厂家直接进货的话,省去市、县经销商等批发零售环节,八十七八元就可以谈拢,一袋肥料能为农民节省20多元。以90元一袋的价格分销给农民,还盈余两三元钱,用于运费、保管等损耗,再有盈余,归各村集体经济所有。全镇7万多亩耕地,以每亩一袋复合肥计算,差不多能省150万元。账不算不清楚,一清楚把大家吓一跳,从没想过统购统销肥料竟有这么大的利润空间。可是,历经讨价还价,账也一分一厘都算好了,却在签订合同的过程中遇到了难题。镇政府作为行政机关,是不具备与人家企业签订协议的法定条件的,只有经营主体才有这个资质。而如果请别的经营主体代为签约,那就必须给人家让利,试图绕过去的经销商关口,仍然绕不开。
为给群众争取利益,韩俊甫、王凤华等人磨破了嘴皮跑断了腿,手机也快热成烙铁了,眼看着大功告成,到头来空忙活一场,谁都不甘心。“打个不贴切的比方,”韩俊甫说,“好比自家用尽大火慢火才煮到八九成熟的鸭子,临出锅还得先请别人吃一块,那滋味儿很不好受。”
一连多日,大家原本干得蛮带劲的,兴致高高,信心满满,吃起饭来满口生津,走起路来脚底生风。突然得到这么个“你没资格”的消息,一时间欲罢不能,非常郁闷。鲁河镇党委书记田志鹏虽没直接参与“讨价还价”,但也一直关心着这个事情。那天傍晚他加班,去餐厅吃饭时,看见多数员工都吃过饭走了,而韩俊甫、王凤华等人的饭菜几乎没动,知道遇到难处了。“作难归作难,”他一边让伙夫把大家的饭菜热了热,一边笑着打气说,“吃饭归吃饭。吃饱了才好逢山开道、遇水架桥,困难还能比办法多?咱再开动脑筋想想,我就不信没破它的招儿。”
经过集思广益,破解难题的招儿想出来了,成立鲁河镇经济合作联合社。
问题一个接一个。
成立镇集体经济组织的基本条件,必须有集体资产。
水涨船高,困难真是没办法多。先前兴人民公社时,鲁河镇政府后面烧过砖窑。窑场已废弃多年,但因脱坯取土造成的一片大坑还在。坑深烂砖多,后来土地包产到户时,附近村庄无人问津,故一直遗留了下来。这下该把它派上用场了,找来推土机填平,竟有110亩。通过清产核资、成员界定、股权量化、登记赋码等程序,鲁河以这块变废为宝的土地作为集体资产,注册成立了我市第一家乡镇经济组织,即前文提到的鲁河镇股份经济合作联合社。
三
经济组织一成立,镇党委、镇政府一班人就有得忙了。
既然肥料可以统购统销,那么,种子是不是也可以统购统销?农机具是不是也可以统购统销?苗木花卉是不是也可以统购统销?这是生产资料方面,如果再扩而大之,全镇人民群众衣食住行的各类生活用品,是不是也都可以统购统销?大家发现,要真想为人民群众做点真事实事好事的话,天地无限广阔,政府大有可为!
“镇联合社+村经济合作社+农民专业合作社+农户”的经营模式,正式推行开来。
2020年秋季,鲁河在统购统销肥料的基础上,又统购统销小麦种子,引导农民种了2万亩优质小麦。来年夏天,他们早早联系好商家,以每斤小麦高于市场价0.1元的保护价统一收购。民谚云:“粮食不差分,差分赛万金。”差这一角钱,区别大多了。优质小麦平均亩产1200斤,2万亩可产2400万斤,这一角钱就增收了240万元。王凤华说,这巨额利润既让人惊喜,也让人惊恐。正是因为意识到每一笔投入、产出都有几十上百万元的流水,他们从保护干部的角度出发,及时决定明晰边界,划清职能,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干,镇党委、镇政府只提供督导服务,公务员一律不摸钱。
鲁河镇还有个鲁河村。经过民主推荐和考察遴选,鲁河镇股份经济合作联合社董事长一职落实到鲁河村党支部委员鲁进省肩上,总经理一职落实到鲁河镇农业服务中心主任屠春光肩上。鲁进省今年46岁,因擅长精打细算,能省尽省,被大家喊成了鲁尽省。屠春光则被大家喊成了图春光,他是事业单位在编人员,因熟悉农业农村农民工作,临时兼任,也是义务兼任。尽管账面上有几十上百万元的资金进进出出,但一分钱不归他所有。屠春光给记者让烟时,记者发现他抽的是七八块钱一盒的红旗渠,果然不像个日进斗金的大老板。他想得挺开,大大咧咧地说:“咱啥都不图,就图营造一片春光。”有这两个人当家作主,大家没有不放心的。
先前,鲁进省曾为左邻右舍团购过肥料、种子等农资物品,还曾在网上团购过空调、手机等生活用品,有丰富的经商经验。人家买东西最多货比三家,他不比个五六家不拉倒;讨价还价起来,也是不把对方逼到退无可退不拉倒。新乡一位给他供应过肥料的黄姓客商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说:“跟那个鲁进省打交道,简直是赔本赚吆喝。只因为他身后站着几万群众,是个大户,一购几百上千吨,显得我们公司生意特别兴隆,这才宁可不赚钱也跟他合作。无利可图,就图走个量、传个名了。”
又说:“以前光听说过客大欺店,但鲁进省算叫我们真领教了。因为户大人多,你不跟他合作,也会有人跟他合作。好在还有社会效益一说。一个乡镇能上下一心抱成团,我们领导也很看好,即便是做公益事业,也要支持他们的工作。”
“也不是咱存心客大欺店,”鲁进省笑着说,“而是领导和群众把这个事交给咱了,咱就得能省尽省,让每一分钱都花得值。”
检验同等产品的价格,人们纵向可以跟往年比,横向可以跟附近乡镇比,非常直观,也非常明显。从那以后,鲁进省和屠春光带领团队不断拓宽经营范围和服务领域,大到农机具、家用电器的配置,小到油盐酱醋的日常消费,鲁河人享受的无一不是市场最低价,而卖出去的夏粮、秋粮,以及果蔬等农产品,又无一不是市场最高价。这一增一减,动辄就是几百上千万元,人民群众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与日俱增。
四
土地改革方兴未艾,乡村振兴路上风光无限。
2021年春季,鲁河迎来几位远道而来的贵客——贵州茅台集团公司的人。他们听说这里的土地大部分流转了,特来考察土壤、水质、气候等事宜,准备在黄河北岸的中原地区开辟一个新的原料生产基地,大规模种植优质杂交高粱。土壤没问题,水质没问题,整个生态环境都没问题,宜业宜居,但真正坐下来谈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突破不了的瓶颈。人家连厂房加种植基地需要6万亩土地,而镇联合社那会儿可以调配的土地,满打满算不过3万亩。就像人家开出的用地价格1200元一亩,比当时一般土地流转的价格翻了一倍还多一样,他们距离人家的用地亩数,也是差了一倍还多,一下子怎么也凑不够数。
美好春光不等人,机遇也是。贵客就这样与他们擦肩而过,来而又去。
要知道,茅台是国酒啊,6万亩土地基本上把鲁河全镇给高效利用起来了啊,不说土地流转价格,也不说可解决多少劳动力,单是由此产生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就难以估量啊!现在说起这桩事,王凤华仍忍不住扼腕感叹,遗憾之色、心疼之情溢于言表。
“痛定思痛,”俄顷,王凤华又乐观起来说,“从来没有白白来去的机遇。正是从这桩事上,我们发现,虽然在很多方面做得够超前了,但还是不周全;也是从这桩事上,我们坚定了一个目标:只准贵客不再来,不准我再不准备。”
“当时曾有人提议动用行政命令征地,”田志鹏接过话茬儿说,“毕竟机会来之不易,甚至可以说是千载难逢。即便群众一下子想不开,等到获利的时候,应该就能握手言和,皆大欢喜。可是,为稳妥起见,大家还是觉得强扭的瓜不甜,当从长计议。贵客能从黔地来,也能从蜀地、滇地来。我们要做的,是帮群众自觉自愿地从土地上解放出来。”
于是,为土地量身打造驿站的做法,开始在全镇推广开来。
镇联合社与村合作社携手,依据群众土地的地理位置、土壤结构、升值潜力等条件,以就高不就低的价格,鼓励群众依法、自愿、有偿地与其签约,将土地纳入土地驿站进行储备托管。如前所述,储备托管土地的过程,也是改良土壤、肥沃地力的过程,达到一定规模后,再统一调配,转包给种植大户、养殖大户、家庭农场、涉农企业等经营主体,实行规模化集约化专业化生产经营。如果一时没有合适的承包人,或承包价格不理想,则村村都有合作社,由合作社自主经营,多渠道、全方位地促进群众增收、土地增产、农业增效。
后杜堌村就是成功自主经营的范例。
后杜堌村党支部书记兼村经济合作社董事长叫孙来盟,是个敢想敢干的80后。他16岁入伍,29岁退役,在陆军某部当了13年特种兵。这段绿色军营生活使他受益良多,至今仍保持着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完成急难险重任务的军人作风。他们村是全镇第一批全部完成土地流转工作的村,除了建有木耳棚16座、蚂蚱棚50座、黑水虻棚25座,还建有500亩高标准农田示范方2个。村集体经济收入从无到有,一跃迈上15万元大关。2021年,后杜堌村被评为全国乡村治理示范村。
五
曲近人情曲越妙,戏推物理戏更真。
在水杨家村幸福院墙上看到的这副对联,是水杨家村文艺宣传队队长田迷路写上去的。走访鲁河,发现很多干部群众的名字意味深长,比如前文提到的鲁进省、屠春光,就像小说中人物的名字一样。如今又遇到一个田迷路,不由人暗自惊叹,真实的生活居然比虚构的小说更像小说。田怎么会迷路呢?人家也有说法。甭管孩子还是田产,只要迷了路,那就永远是自家的了,不用担心走丢。可见农民对孩子对土地的感情,辈辈皆然。
田迷路今年68岁,不仅擅长拉板胡、吹竹笛,还擅长编撰相声、小品、三句半、戏曲等脚本。水杨家村有唱戏传统,走出过不少名角大家。任涛,又名任朝凤,留下不少经典唱段,曾出任河南豫剧一团党委书记等职。文艺宣传队成立于2007年,吸引本村和附近村二三十名曲艺爱好者加入到队伍中来。以前,乡间每有红白喜事喜欢大操大办,互相攀比。文艺宣传队成立后,甭管是他们村的,还是附近村的,只要听说了,都主动前去义演,倡导新事新办,推树乡风文明。党的十六大、十七大、十八大、十九大期间,他们自编自导自演了一系列节目,以群众喜闻乐见的曲艺方式,深入浅出地宣传会议精神,让党和国家的方针政策落地生根。现在,他们又开始为党的二十大准备节目了。每天下午两点开始,幸福院里琴声悠扬,唱腔铿锵,一板一眼都扣人心弦。
“俺村的土地流转工作为什么能较好较快地完成,”水杨家村党支部书记兼村经济合作社董事长张学东说,“就因为俺村有个识大体、顾大局的文艺宣传队。”
听此一说,田志鹏、韩俊甫、王凤华等人喜出望外,商量好即便“三顾茅庐”,也要恳请田迷路老人和他的队友,针对土地流转编一部新戏。那时候,王庄、高庙、高庄、后杜堌、前巴河、东巴河和水杨家等十多个村庄的土地虽已流转到驿站,但仍然有大半土地在各村农户名下。人们世世代代种地,虽明知土里刨食刨不出金疙瘩来,但就是仨瓜俩枣难舍,一亩三分地难离。田迷路一生经历丰富,当过兵、教过学,经过商、务过农,深知镇领导的良苦用心,也深知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对土地的那份与生俱来的感情。他没等人家一顾再顾,就爽快地答应说:“其实恁不来看望慰问大家,我们也寻思着要围绕这事做点文章。土地流转,大势所趋;乡村振兴,人人有责。恁就等着瞧好吧。”
田迷路不负厚望,从当前形势和生活实际出发,历时半月,数易其稿,终于写出一部思想性艺术性兼备、亲和力感染力俱强的现代豫剧《探路》。
分配角色,熟悉唱词,排练热身……
镇上和村里给配备了新的服装、锣鼓等行头道具,焕然一新的《探路》剧团出发了,赴全镇各个村庄巡回演出。原本计划一村一场,结果上午一场下午一场还不叫走。拿演员杨青梅的话说:“那个掌声热烈的,死活谢不了幕。”
杨青梅自幼喜欢戏曲表演,有深厚的豫剧、坠子、二夹弦唱功。她在剧中扮演返乡创业的女主角田志新,唱腔清丽婉转:
“咱镇耕地亩七万,三万流转到驿站。
土地入股有分红,腾出两手来抓钱。
咱家驿站长果蔬,玉米秸秆育蘑菇。
红辣椒,绿蚂蚱,产购销储一体化。
一年三收麦瓜薯,药材种植新思(丝)路。
路宽桥直天地宽,自喷灌溉机耕收……”
文艺宣传如春风化雨,入脑走心,土地流转在鲁河掀起一个新高潮。驿站上的土地,连片成方,蔚成气象,迅速突破5万亩。
六
土地驿站家大业大了,镇联合社牵头成立了农机具耕作服务、土地流转托管服务、并点养殖服务、劳务输出服务等8个专业团队,全力推动乡村振兴。一集中,原来家家户户区别边界的田埂地垄都不用要了,新增耕地1000多亩。仅此一项,预计每年可增收粮食1000多吨,真是一个意外之喜。
“我们下大力气发展乡镇经济,”韩俊甫说,“花大工夫打造土地驿站,不仅为了增产增收,更为了移风易俗,从根本上解决老百姓信谁的问题。”
老百姓信谁呢?
季家十八郎村的张兆伦是个老庄稼把式,从土地驿站承包了1000多亩土地,种植优质小麦和杂交玉米等新品种作物。2021年夏秋两季,大雨一场接一场,几乎没停过。地里汪洋一片,庄稼全泡在一米多深的积水里。张兆伦天天排水,天天有排不完的水,眼泪也决堤了似的,夺眶而出。他觉得自家时运不济,像旱天有人烧香磕头求雨一样,他请来几个巫婆神汉跳大神做法,祈求民间传说中执掌晴雨的龙王爷降恩显灵,福佑人间,早日雨过天晴。旁门左道害人,巫婆神汉一连做了几天法,雨水非但没停,反而比先前更汹涌了,整个庄稼地成一片湖泊。他们也不说自己道行浅,只说张兆伦诚意不够,要是舍得花钱给龙王爷塑个金身,建个龙王庙,他老人家准会大显神通,把怎么降下来的大水,再怎么收回去。
张兆伦也是有病乱投医,不信他们所说的神,又能信谁呢?事不宜迟,刻不容缓。初秋的一个雨天,他正和几个巫婆神汉在地头上选址,准备加班加点大兴土木建一座庙的时候,一个雇工突然惊喜地叫了一声说:“天啊,真神啊,恁看这水真的在耗啊!”
暴雨如注,而明晃晃的积水的确在消耗,高及玉米穗头的水,眼看着露出半穗,又露出整个穗身。这是见证奇迹的时刻,那几个巫婆神汉可扬眉吐气了,神气活现地说,瞧瞧,瞧瞧,龙王爷一听说给他建庙,就开始显灵了吧?庙建起来,金身塑起来,以后就风调雨顺了。
“别瞎胡闹了,”一个穿着雨衣雨靴的人蹚着水走过来说,“龙王爷显灵会下这么大雨?”
又说:“非常时期,也不多说你们了,快点跟抗汛救灾突击队一起去排涝吧。”
原来是不请自来的韩俊甫。
汛情严峻,镇联合社会同各村合作社,紧急成立了抗汛救灾突击队,田志鹏、韩俊甫、王凤华各带领若干人马分赴全镇灾情严重的地块,日夜排涝疏浚。韩俊甫刚在地那头安设了六台大马力的潜水泵,排到附近的杜安沟、濮清南干渠里,再加上队员挑沟排涝,所以水位迅速下降。1000多亩地,一眼望不到头,又风狂雨骤、电闪雷鸣的,一门心思给龙王爷表达诚意的张兆伦等人没看见人家忙活,还以为龙王爷大发慈悲了呢。
当年秋粮虽有减产,但损失基本上降到了最低,要是只听巫婆神汉的主意,非颗粒无收不可。大堆的粮食换成大把的钱后,张兆伦当场拿出1万元支援农田水利建设,说要给龙王爷打水漂的话,怕不止这个数。现在,谁再跟他提雨中求晴那档子事,他准会说,你上一边凉快会儿去吧,我正忙着呐。
“啥老天爷龙王爷啊,”张兆伦乐呵呵地说,“啥这神那神啊,我看都没共产党神。”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四月的鲁河,鸟语花香,水清岸绿,春装正在换夏衣。
本报记者 刘文华 全媒体记者 谷爱素 通讯员 程正锋 张昕亮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