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社会·民生

回忆老市长赵良文

张满飚

赵良文是濮阳市首任市长。我当时在市政府办公室工作。一天,办公室主任杨席珍通知让我给市长当秘书,当我到他办公室报到时,他倒杯水递给我并让我坐下来说:“给我当秘书,不用天天围着我转。你的日常工作还在科里,你还是综合科副科长,原来科里对你的分工不变,我需要你帮我时会叫你,不叫你你不用过来。”

赵良文当了两年半的市长,我就给他当了两年半这样被“闲置”的秘书。他的日常事务包括报刊文件整理,都是他自己亲自动手,他说这样日后查找起来方便。我的办公桌始终在综合科,我上班签到也是在综合科,以致许多人都不知道赵良文市长有秘书,更不知道我是他的秘书。

1984年5月,赵良文市长率市政府部门从安阳搬迁到濮阳办公。刚开始,市政府借驻入濮阳县草建的一个办公院内办公,市政府各部门有的借驻濮阳县对口部门办公,有的则在建设工地搭帐篷或建临时房办公,工作、生活各种条件都相当简陋。市政府部门又都是由原安阳行署部门翻牌子组成的,人员原在安阳市都有不错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一些同志对来濮阳上班多有怨言。随之流言诽言而来,说濮阳建市条件不成熟等等……

有流言传说,成立濮阳市原本条件不成熟,是赵良文想高升“拱”成的。

当我将这种流言向赵市长提及时,他付之一笑说:“我哪有那本事?这都是既不懂组织原则又不知内情的人歪想的。甭理他,咱该咋干咋干。”赵良文也是一个组织观念极强的人,面对这种流言,不管在公开还是私下场合,他从不提及,更无辩驳。

还有人说他急于将市政府机关搬到濮阳来,是因为他在濮阳县有个家属院,个人生活舒服,哪管别人脱家离舍?

赵良文在濮阳县城是有个家属院,但多数人不知道这个家属院的来历。1980年,濮阳县为时任县级领导盖了一些家属院。分房时,作为县主要领导的赵良文让其他人先挑,结果剩下了一套最小最次的。他的家搬入后,我去他家看望,他夫人对我说:“老赵对我说,院儿小了点。我这来了一看,比在老家强多了,也三大间五小间(即明三暗五,外观是三间,房内隔开就成五小间)。孩子一人一间,够住。院里还有水管,再也不用去井上打水了。院不大,要恁大干啥,烧的是煤球,也不用晒柴火了。再说,老赵当着一个县的人头儿,自家要占个大院儿,也说不起话。”说着极为开心。

有的县领导家属对自己分的房不满意,想找书记提意见,可到赵家一看,气消了,装着闲串门嘻嘻哈哈扯几句就笑着走了。

面对那些议论,赵市长曾私下对我说:“不要和人家争,更不要吵。家在安阳的同志来濮阳上班,比我们家在濮阳的同志困难更多是个事实。但中央、省委定了要建濮阳市,我们就得好好干,从建市大局方面看,机关干部住在濮阳比住在安阳有利得多。闷头干上几年,把濮阳市建漂亮了,杂音就自然没有了。”

1985年,鉴于河南是个农业大省,对化肥需求量大,中原油田天然气质量好,国务院有关部门决定在河南建一个大化肥厂,并提议放在濮阳。但省内争议很大,省石化厅干部大都是从其他市化工企业上去的,没有一人与濮阳有关,争议更大。为统一认识,省政府由时任常务副省长岳肖峡主持,在河南宾馆开了个专门会议,我随赵良文同志参加。

报到时分配住房,我与赵市长共住一个标准间。为不影响市长休息,我私下去服务台登记了一个多人通间大铺床位。没料到他知道后对我严厉批评,说濮阳市建设资金极为困难,个人生活能省一点就省一点,让我马上将铺位退掉,并明确向我提出要求,今后出差、参会,他和我的吃、住、行安排都必须事先征得他的同意。这件事让我既惭愧又感动。

会议开始后,先由省直有关部门领导和专家发言,否定大化肥厂建在濮阳的声音很强势。岳副省长要赵市长作重点发言。赵市长站起来,首先向大家躹了一个躬,然后说:“省直部门领导和专家举证濮阳目前建设大化肥厂的缺点大都是事实,因为濮阳是在一片白地上新建的城市,大家所说我们的缺点正是我们今后工作的努力重点。但我想,濮阳最大的优势是有油有气,质量上等,就地建厂成本低,国务院批准濮阳建市的文件讲得很清楚,为濮阳的定性就是要将濮阳建成河南省著名石化基地,这也是我们濮阳市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可我们市人才技术等力量极其缺乏,必须依靠省相关部门和专家共同建设,特别是省石化部门。我们一定会尽力照顾好帮助濮阳建设的专家的工作和生活,濮阳就是再穷也不缺这点钱。濮阳有许多条件不成熟,但王铁人说得好,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我这个当市长的是铁了心了,一定全力配合省相关部门,将濮阳石化基地建设的这第一个项目建设好。再说,中原油田在濮阳的开发与大庆油田、克拉玛依油田不一样,人家那里占的基本上是荒地,而濮阳这里占的基本全是农田,这里的油气质量好,国家受益大,而占地、污染却使农民受了损失。我想,国家要将中原化肥厂建在濮阳,恐怕也是对濮阳的一种补偿,以更好地实现工农建设双赢。我作为濮阳市的市长,当然要尽最大努力做好服务,将中原化肥厂在濮阳建设好;同时,我也不能等中原油田的油气采完后,只给濮阳老百姓留下些污水和井眼子!拜托大家了。”说完又向大家躹了一躬,方才坐下。

赵良文掷地有声、有理有节的发言,让之前慷慨激昂否定将大化肥厂建在濮阳的人低下了头。会议冷清了有十秒钟。岳副省长站起来,非常激奋,率先鼓掌,带来了十几秒钟的热烈掌声。岳副省长顺势拍板:“现在,我代表省委、省政府宣布,中原化肥厂选址濮阳。”

赵良文退休后,安心居家,早起晚睡,一日三餐,按时作息,极有规律。他日常主要活动有三项:早起散步三四十分钟,白天在书房读报刊书籍,在院内空地上种菜养花等。他极爱整洁,家中一切物品及书籍报刊都整理得有条有理,地面桌凳擦得一尘不染,衣物不论新旧,任何时候都整洁合体。他读报刊书籍时总备一个摘录本,遇到感兴趣的内容,就分类抄录下来,时加批语,字体工整秀丽。

他一日三餐家常便饭,老咸菜、萝卜、豆腐、白菜、豆酱饼、玉米糁糊涂、小米饭、南瓜、红薯是他的最爱。我去看他带点以上物品他总是愉快接受。有一次带了两瓶名酒和稍贵重点的补品,却挨了他的批评。他待底层的农民工人极为友善平易,农村的亲戚老友和乡邻来看他,他都郑重热情接待。他不抽烟,每到这时总要买几包好点的烟招待;他不爱喝酒,这时总要买两瓶上点儿档次的白酒让来人喝;来者带点土特产,他总是欣然接受,并总要再回赠些礼品。

2011年,我在自家厨房的水管上装了个“厨宝”热水器,冬天洗碗洗菜水不凉,觉得很好,就给他也买了一个。当我领着安装人员去他家安装时,他说啥也不让。他说:“我不是不理解你的这份心,也不是嫌东西贵重,而是觉得用不着。冬天用凉水洗手洗脸洗菜洗碗习惯了,医生说这对身体还有好处。再说,如果连用凉水洗菜洗碗都承受不了,还能吃得啥苦、干成点啥事?”就这样,硬是逼我将“厨宝”退掉了。

2023-09-08 张满飚 1 1 濮阳日报 c124790.html 1 回忆老市长赵良文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