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旅行乘了辆绿皮火车,车厢里空气浑浊、声音嘈杂,正心烦,忽有清泉般的乐声缓缓传来,“是《天鹅湖》!”我兴奋地叫起来,引来旅客诧异。我沉浸在那优雅的音乐声中,心绪渐平。
我爱好音乐,美妙动听的歌曲是我人生旅途中不可或缺的伴侣。
印象中,最初的歌无疑有那个时代特定的烙印,大喇叭里传出《东方红》《社员都是向阳花》。那时有本挺走俏的《战地新歌》,我翻得比课本还勤。
在乡村的晒谷场上,在明亮的月夜里,妈妈抚着我的头,唱起了“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在乡村小学破旧的教室里,我们唱的是《儿童团团歌》《红星照我去战斗》。歌声中,我长大了,知晓了许多事。
念中学时,学校为调剂重点班气氛,每周开了节音乐课,由一位漂亮和蔼的女老师讲课,那45分钟成了学生最盼望的时间。现在想来,有歌的日子是多么令人留恋。
上大学时,我会不时在音乐系演奏厅前驻足,让乐房中飞出的音符赶走紧张纷乱的思绪。工作时光,我会抽闲哼唱《再回首》《只要你过得比我好》等。那些歌当时也算流行,细细咀嚼,觉得词美乐也美。是啊,泪眼模糊时,便不会再有难舍的旧梦。常回想逗儿子时唱的歌:《春天在哪里》《卖报歌》,唱起“小汽车呀真漂亮”“天上的星星亮晶晶”,儿子笑得很甜。时光如梭,他从大学归家、异国返乡,我会包下一间KTV,然而,他唱的歌仅有一首我能够听得懂,那首歌叫《菊花台》。这便是时代向前的足音?
繁忙的工作中很少有机会唱歌,许多好歌好曲总在我的脑海中萦绕。歌词嵌入记忆,丰富了我的词汇,作品也有了音乐元素。抚着稿笺,轻轻地听《梁祝》《春江花月夜》,别有番滋味,这时写稿分外轻松愉快。
前不久,几位年龄相仿的哥姐来家聚餐,聊到兴头上,便唱起了《映山红》,唱起了“再过二十年,我们再相会……”那是40多年前走出校门时唱的歌。你方唱罢我登场,简单的家庭聚会变成了怀旧音乐会,友谊在歌声中升华。
我的母亲最爱的是音乐。下放农村的日子,矿山教书的时光,每每空闲,她便会带着孩子在旷野中歌唱。歌声伴着她走过了十几年抗癌的岁月,年逾八旬的她竟能把新老歌唱家名字籍贯原唱曲目一一道来,令我折服。在生命的最后时光,她仍惦着音乐,我便在病床前轻轻地唱。如果歌唱能挽回母亲,我愿唱到地老天荒。“在我心灵的深处,开着一朵玫瑰,我用生命的泉水,把它灌溉栽培……”伴着那首《泪痕》,母亲离开了人间,歌嵌入了我心扉。
好歌可以陶冶人生,不知不觉走进了花甲。在一个培训班的联欢会上,我把上世纪70年代电影《红雨》《青春》主题曲串在了一起:“赤脚医生向阳花……青苗出土迎朝阳……”年轻人目光诧异,同龄人深深沉思,尽管唱歌的水平不高,迎来的掌声却可以用“雷鸣般”形容。
最喜欢宁静的午后,偎着斜阳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让老歌的音符在脑海中荡漾,从《浏阳河》到《在希望的田野上》,再到《母亲》,深情的旋律在周身萦绕。这时展出稿笺,拾掇过去、今日和未来,沉浸在了那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中。歌声伴我走过了60个春秋,歌声相串,串起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