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版:金堤

坠子书艺人张玉桥

□ 张忠臣

张玉桥,濮阳八公桥镇后高寨村人,河南坠子书民间艺人,生于1951年,故于2016年,终年65岁。

我与玉桥是同时代人,后因结亲成为连襟,哥弟相称,常有来往,对他和他的家庭有所了解。而听他说唱坠子书则是后来的事儿,知之不多,但印象颇深。

前几天翻箱倒柜,竟然找出32年前我为玉桥录制的坠子书录音带。睹物思人,物是人非,不禁让人伤感,感叹岁月无情,人事匆忙。

我把录音带找人转换成数字音频mp3,通过微信发给家人和朋友圈的亲朋好友。听到那圆润熟悉的唱腔,老人大多记忆犹新,年轻人虽然不曾相识,但家乡人听家乡戏,都说味正、好听。

河南坠子为民间说唱艺术,一弦一板一唱,简单的艺术形式,低廉的欣赏成本,早些年在河南农村广泛流传。因为那时农村经济落后,大家普遍生活困难,承受不起大剧团演出,农村精神文化生活单一,坠子书是那个时代广大农村人喜闻乐见、百听不厌的本土文化。小时候,我就是从坠子书中了解了杨家将、岳家军、大唐英雄传、七侠五义等侠义故事的,也是伴随着坠子书这一草根艺术成长起来的。

玉桥何时学艺,师承何人,已不得而知。只知道他从小家境贫寒,没上过几天学,个头不高,身体单薄,干农活儿没啥力气。可能是为日后养家糊口,他父母才让他走上说唱之路的吧。

客观一点说,玉桥身材矮小,其貌不扬,而他说唱的坠子书则清亮圆润,饶有味道。戏与相貌判若两人,也算是上天对他的一大眷顾。

玉桥家庭条件不好,同许多坠子书艺人一样,为了填饱肚子,忙时耕种,闲时与人搭班,走街串巷靠说唱坠子书贴补家用。那时的民间艺人没啥地位,没有舞台,没有应有的尊严,更没有像现在明星大把挣钱的机遇,仅仅是养家糊口而已。

玉桥出道较早,20来岁就开始登场说书。因为身体原因,退场也早,不到50岁就封板(坠子书艺人手中最主要的道具——简板)了。此后,他养病在家,生活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以前,老民间艺人大多学的是旧戏。“文革”时期,旧戏不能唱了,得唱新戏。玉桥没有文化,大字识不了几个,这下可把他难为得不轻。为了生计,没办法,他硬着头皮也得学。后来,他对我说,他有个侄子找到一部长篇小说《林海雪原》,当时盛行的八个样板戏之一《智取威虎山》就是这部小说中的选段,唱它准没错。白天他让人给他读书,读一部分,他试着把故事记下来,再试着改成坠子唱词来唱。可以想象,当年他自学新戏的不易。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开始,他从听、学、改再到唱出来比较慢,后来才熟能生巧,基本上是白天听人读书,晚上现学现卖。就这样,一部《林海雪原》,他给乡亲们唱了整整一个冬天。乡亲们说,那是玉桥版的《林海雪原》。

因为年代原因,玉桥留下的个人坠子书作品不多,大部头的几乎没有,为数不多的作品只有《殷三姐栓子》《小老鼠告状》《关公挑袍》《杨七郎打擂》《傻瓜串亲》等几个小段,还是那年我从部队回家探亲时用盒式录音机为他录制的。这些小段,欢快、流畅、风趣、幽默,张弛有度,行腔多变,是他半生心血的体现,也是他留给后人仅有的作品。就是这些音频小段,让当地喜爱坠子书的粉友爱不释手,耳目一新:土生土长,有滋有味,没有任何修饰造作; 唱腔圆润,唱段干净,嗓音清亮,不拖泥带水; 有地方口音而又吐字清晰,字正腔圆,当地人听得懂,外地人也不是太陌生。尤其是他坠子书中的快板节奏,如江河奔腾,一泻千里,大段大段的唱腔,环环相扣,一板紧似一板,在方圆百里独具特色。他的坠子书中大段大段都是以唱为主,基本上是只唱不说,说明其唱功相当扎实,也足可见他当年学艺是何等的执着与刻苦。

受多媒体文化的冲击和影响,坠子书这种艺术除了一部分精英走上了“神坛”,民间草根艺人逐渐被淘汰。若干年后,留给人们的也许只能是想象和回忆。

从某种意义上说,民间老艺人留下的音频段子也是一种遗产和史料。史料的价值在于还原历史。或许若干年后,当普通话替代地方方言,一些艺术形式消失时,人们多少能从这些音频段子中找到历史传承的影子。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时代变迁,恍如隔世。再听一听玉桥生前留下的坠子书小段,回味他一生走过的路,一个民间艺人一辈子的喜怒哀乐愁、酸甜苦辣咸尽在其中。

今年是玉桥去世三周年,这篇文字算是给他的一点祭礼吧。

2019-01-15 □ 张忠臣 1 1 濮阳日报 c29045.html 1 坠子书艺人张玉桥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