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应朋友之邀，到一深山里避暑。赶到位于半山腰的住处，已是黄昏时分。住所后面斜长的山坡上，长满丛生的灌木，向上仰望，灌木绵延四五百米后，是陡峭的石壁。石壁与天际线相连处，或凹陷或凸起，如刀劈斧砍，起起伏伏中呈现着不同的形状。在初起的暮色里，石壁幻化成奇异的景物，引发着人们的想象。

次日早起，蓝天如洗，群山更显青翠，有风吹来，凉爽宜人。对山顶景色的向往，激起自己攀登的兴致。附近的山坡虽缓，但丛木遮掩下不见人迹。向西二百多米是一山涧，两侧长着挺拔的白杨树、冠如伞状的核桃树，以及一些不知名的树木。山涧里散落着大小不一的石头，有细微的流水在堆积的石头间流过，或隐或显，时而传出哗哗的声响。听人说，山中无路沿水行。急于想上山峰的心情，让自己没了找路的耐心，便沿山涧而上。山涧里的石头，有的像卵石，有的如磨盘，有的似房屋。在坡缓处，可慢慢行走，陡峭间则需要抓住附近的树干而上，在形状不一的岩石上跳跃。这样的行走，考验的不仅是体力， 还有耐力。不大会儿工夫，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但想着峰峦的风景，累也不减兴致。然而愈走，山涧愈窄，及至变成了数条放射性的浅沟。此处，树木退去，已是荆丛，直立的山壁横在眼前。寻来找去，没有路径可行，稍事休息，只好悻悻而归。

回到住处说起爬山之事，避暑山庄管理员老武道：“哎哟，你怎么不问问我，从那山涧走，是上不了山的。”

“上山没有路吗？”

“有啊，就在过山涧不远的地方。”老武用手指指着山腰说，“就在那棵树下，有一条路可以上山。你今天能再往前走一点就是。”

“我怎么没看到啊？”

“那条路没有修，是人们踏出来的小路。那地方又长着荆棘和草，你得仔细找才能见到。”

“不是说在山里沿着水就能找到路吗？”

“那是指下山，上山是不行的。”

噢，原来如此。不觉为自己见识的浅薄可笑。

看我对山的情况了解不多，老武又说：“爬山不能着急，先要耐心找到路，爬的时候身子略为往前倾，迈小步。”

“为什么？”

“有路说明人走得多，走的人多了就少了荆棘和杂草阻拦。向前倾着身、迈小步省力气。上山急不得，开始时迈大步，不一会儿就累了，反而走不快。”

到临了，老武有些自嘲地笑道：“我是粗人，想哪说哪，您别见外啊。”

又一轮旭日升起的时候， 我找到了那条小路。依老武所说的爬山要领，我沿着铺满砂砾的小路行走，少了荆丛的羁绊，视野开阔了许多，也确实省力了许多。到得山顶，放眼望去，远处群峰连绵、山岭起伏，山下沟壑幽深、山路蜿蜒，不觉心旷神怡。

欣赏风景之余，感到那个自称粗人的老武说得还挺有道理。爬山确实不能着急，要细心地找到路，悠着走，保持后劲，而不能不明情况，不寻路径。由此又不由想，登山是这样，生活中的很多事不也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