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金堤

又闻蝉鸣

□ 朱国宏

窗外,枝头,一股清韵,“知了,知了”的叫声,唤醒了炙热的夏。蝉,一个玲珑剔透的珍物,一个微小可爱的精灵,小小的躯体伏在枝间叶下,宛如一个伟大的乐手,演奏着夏日合鸣的乐章。当夏天的热浪袭扰人们的时候,蝉声却是一泓清泉从空而下,注入人的心扉,带来一丝丝凉意和慰藉。

夏天的味道,风轻无雨;夏天的色彩,青翠,碧绿,金黄。枝叶在灼烤下低垂,小鸟在喘息中无奈,布谷的叫声晦涩喑哑。倒是时高时低的蝉声,呼唤着在钢筋水泥铸就的世界里闷燥的人,这世界还有激情的盛宴向你招手。蝉声是盛夏的礼物,是驱散你躁动狂羁和轻浮的冰水,让你在燥热郁烦的天气里,心旷神怡。

蝉鸣也是有讲究的。能鸣叫的是雄性,雄蝉有能够发出声响的鼓室,扭动腹部来调节发出的声响。而雌蝉却不能发声,但在腹部有听器。雌蝉听到雄蝉的鸣叫应声飞去,进而进行交配,繁衍生息。这正如我们日常生活中的雄鸡叫天,通俗地说叫公鸡打鸣。自然界的万事万物都有其各自的职责,和谐相处,休戚与共。

在豫北平原、黄河中下游流域,人们对蝉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不论是在美味佳肴的餐桌上,还是在人们捉蝉寻蝉的乐趣里,抑或是在儒雅文人对蝉的吟咏描写中,蝉已成为人们亲密的朋友。人们喜蝉爱蝉,对蝉有着各种亲切的称呼。蝉,刚出土的叫爬叉、爬拉猴、蝉猴、知了根、知了猴,蜕变后叫马寂寥、知了……在我幼小的记忆里,蝉是我亲密的小伙伴。在蝉破土或蜕变之时,去夜幕下挖蝉或摸蝉。那些被收获的蝉,是蝉在成为精灵前的生命原体。摸到的这些知了猴,我会把它小心翼翼地装进瓶中,之后,便是一顿梦寐以求的美味。那种辛苦劳碌得来的佳馐,对于我这样经年难食肉味的人而言,真是一种天赐的享受。几十年过去了,蝉的美味依然烙在心中。虽然现在集市商场有许多卖蝉的,你可以随意去买,但总觉得已失去了原来那种味道。童年纯真的幸福好像渐行渐远,倒是枝头的蝉声愈来愈悦耳动听。

蝉,伴随日出日落,很少停歇。清晨的叫声,如高山流水,筝音淙淙;午后的蝉鸣,时而高亢激越,时而低沉婉转;夜里的蝉声如月光的倩影,一唱三叠,绵长舒缓。蝉,不知疲惫,无怨无悔,阴晴不辍,昼夜不息,践行着永远的誓言。蝉,是否也有着上苍赋予的灵性? 蝉,一日三唱,不也切合着世间的禅意和人生的意境?

蝉,终其一生,甘于寂寞。蝉在地下经过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孕育生长,一旦破土,便用自己坚硬的口器——一根细长的硬管,插入树干一天到晚地吮吸汁液,把大量的营养与水分吸入自己的躯体中,用来生存,延续寿命。蝉的一生,夏生秋亡,虽然时间短暂,但它朝饮甘露,暮咽高枝,一生不停歇地弹奏着生命的旋律。它对着太阳,对着碧空,对着绿叶高枝,对着炎热中世态万象的世人放歌,不舍昼夜,不畏风雨晴和,于天地书写瞬间的永恒。明人张潮说:“春听鸟声,夏听蝉声。”法国昆虫学家法布尔在他的《昆虫说》中说:“四年地下功,换来一月歌唱。”蝉声是夏天不可或缺的组合。蝉,送走夏的羽翼,迎娶秋的丰盈。如果说凉风是酷暑的美丽使者,那么蝉声便是盛夏的天籁之声。

在我国诗文中,蝉被誉以高洁的形象,被历代名士大家书写吟咏。其中,尤以曹植的《蝉赋》较早,也较出色:“实澹泊而寡欲兮,独怡乐而长吟。栖高枝而仰首兮,漱朝露之清流。”文字看似写蝉,实则是作者本人写自己悲怆的命运,高洁清流的一生,是骨子里的素描。唐朝诗人骆宾王在《咏蝉》诗中写道:“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也是其真实生活的写照。骆宾王与曹植虽有同病相怜之感,但其诗文却各有千秋。写蝉的诗文中,大多是颂赞。唐朝戴叔伦诗云:“饮露身何洁,吟风韵更长。”宋代朱熹诗云:“高蝉多远韵,茂树有余音。”也有讥讽蝉的诗文,而大多都是作者本人悲戚身世的自喻,有苍凉落寞之感。卢思道诗云:“轻身蔽数叶,哀鸣抱一枝。”杨万里《行蝉》诗云:“蝉声无一添烦恼,自是愁人在断肠。”尽管有些人不喜欢蝉声,说蝉声是聒噪厌烦之音,给人带来烦恼不悦。其实,那也是心由境生,能怪蝉的鸣唱吗?那是其喧噪的心不能静静地聆听,是愁人自断肝肠的写照。最能把蝉的高洁推崇之至的,当属虞世南的《蝉》诗:“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这不仅是虞世南本人高标逸韵的人格象征,更是历代文人雅士对蝉的极大赞崇。

炎炎夏日,再昂首,又闻蝉鸣。

2019-07-02 □ 朱国宏 1 1 濮阳日报 c40999.html 1 又闻蝉鸣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