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金堤

冬果纷呈味迥异

□ 范昕

一年四季中,春天美得诱人,夏天使人觉得热情洋溢,秋天使人多愁善感,但冬天却是清冷寂寞,让我们总觉得冬天是严酷的,认为它是一年中最黯淡的时光。其实,恰恰相反,冬天是最有生气的时期。凛冽的寒风使我们的头脑格外地清醒,冷空气使我们不由加快脚步,每一步踩下去都格外轻盈利落,我们被召唤出最大的生命力量与热情。同时,大自然的生机与活力也在此时作出最后的爆发和流泻。

那时,刚告别秋天,进入初冬,林间的各种果子特别引人注目。它们呈现出千奇百怪的形态,风味迥异,是冬日独特活力与激情的代表。西府海棠果颜色轻黄浅红,可以吃,味道近于一种叫花红的果子,也可以做蜜饯。构树果成熟后,外面一层茁壮肥实的肉刺,橙红色,熟了会自己从枝头落下来,砸得稀烂,染一地殷红。爱吃它的人很多,肥实的肉刺入口化成细细的小颗粒,味道微甜,口感介于果冻和橘子果肉之间,柔和,清淡。地上偶尔会落下几粒梧桐籽,拣来尝尝,有股醇厚殷实的香。棠梨的果实是可以吃的,口感沙沙的,甘甜,这味道我很喜欢。不过,它和柿子一样,不能摘了直接吃,否则会涩得让你找不到舌头。拐枣长得像灵异片里的特殊物种,或者科幻片中的机器人、变形金刚。我吃着有股淡淡的涩味,没啥水分,嚼着木木的,也不甜,没啥吃头。后来才知道,下霜后它才特别甜,是我吃得早了。龙葵的果实真心让人喜欢,那种带着野性的气息,香甜得自成一脉,独此一家,正常的水果完全没法儿比。

蜡梅的果实梭形,像橄榄,外表有绿色鳞片,老了以后就黑乎乎的。我好奇了很多次,幸亏没有吃,它有毒,可入药,一般医药上作以毒攻毒用。“青梅煮酒”“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梅子黄时日日晴”这些典故,以及古诗中的梅,指的多是果梅树结的果。它不同于观赏性的梅花,但也是蔷薇科杏属植物,和蜡梅不一个家族。另有一种青梅,龙脑香科,青梅属,国家三级濒危保护植物。其实,只是名字相仿而已,它和梅子、蜡梅完全不搭界。这种事情,类似于历史中的“蔺相如,司马相如,名相如,实不相如。”

曼陀罗过了花期后,完全没了臭烘烘的味道,如同丧失了杀伐之气的乱世枭雄,突然丢失了不可一世的资本。它黑色的果荚四裂开来,露出一粒粒黑色的种子。据说,曼陀罗可以做蒙汗药。那么,我想,它可以做催眠药吧?尝一粒它黑黢黢的果实,会不会很快就睡着?我还没来得及尝,就在网上看到有人拿它泡酒喝,结果喝得一伙人集体住进了医院。

忍冬果的红艳实在诱人,我忍不住吃了两次。每次都只小心翼翼咬了一点点,酸涩中夹杂着厚重的苦,沉郁浓厚,苦得实在难以形容。后来知道,这果子有毒,吃了有可能头晕、恶心、腹泻……山荆子红得实在诱人啊,忍不住轻咬一小口,额,很深沉的酸味儿。别问我为什么用了“深沉”这个词儿,自己尝尝就懂了。

没有见到锦带花的果实,雪柳、绣线菊、景天等也都没有。结香正在育养着花骨朵,开花要到春节后了,也不记得它有果实。是它们没有结果?还是我不细心,没有看到?怎么会有只开花不结果这回事?这些问题,暂时我都找不到答案。但是这种不可解之谜,使得我对它的来历更为好奇,并且渴望凭着这种好奇,在对自然和草木的探究上,能够走得更远。

除了各种果子,碰巧遇到的几种叶子也很神奇。有次掐了片水芹菜叶,居然有股胡萝卜缨子味儿。后来才知道,有一种野芹菜,又名石龙芮、水堇,和水芹菜长得极相似,但有剧毒,以根茎为最,晚秋和早春期间毒性更大,误食轻则得去医院躺一阵儿,重则怕就得去和神农交流经验了。野芹菜和水芹菜最明显的区分标志是野芹菜茎上长有茸毛,而水芹菜没有。不过,古人倒是经常吃芹的。古字典上说,芹,蔬菜名,即水芹。《诗·小雅·采菽》记载:“觱沸檻泉,言采其芹。”朱熹《诗经集传》中云:“芹,水草,可食。”唐韩愈《陪杜侍御游湘西两寺因献杨常侍》诗云:“涧蔬煮蒿芹,水果剥菱芡。”

土人参,马齿菜科土人参属。叶片看着就很肥嫩多汁,嫩叶子可以下面或炒来吃。虽然名字里有个“人参”二字,肉质根也可以入药,但它和人参是两码事。吃它的时候,千万别以为已经吃上人参了。此外,人参属的田七,叶子脆嫩爽滑,饭店经常拿它的叶子做凉拌菜,很爽口。

我站在季节的深处,一遍又一遍地看漫山遍野的各种匪夷所思却又极为平淡自然的景象。岁月永远在更替,但纵使千番轮回,它们每次都会以不同的方式再生,恐怕终我之一生,也看不够这万年流转的变化与轮回,满足不够我对它们的贪恋与好奇。我所能做的,就是面对它们,千万次地惊奇徘徊,流连赞叹,以至于忘记自己的存在。

2020-01-14 □ 范昕 1 1 濮阳日报 c54557.html 1 冬果纷呈味迥异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