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书
烟之东新村规划早，不说东西南北主大街皆宽阔平整，就是胡同，也比一般村庄通透。时值2020年冬天，正是草木凋零的季节，村庄干净清洁，地上难得一见杂物。家家粉墙，户户黛瓦。长宽均17.5米的宅基面积一样大小，大多由明三暗五的上房、东西配房、门廊、浴室等组成，结构紧凑，布局合理，方方正正，整齐划一。院子里的一方天井不大，但无论晾衣物，还是晒粮食，乃至采光通风排水，空间正好够用。据说这是上一任村“两委”班子的杰作，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便已完成。三四十年过去，依然舒适实用。可见用发展的眼光搞规划，即便小到一个村，也可以惠及当下，兼顾长远，让子子孙孙尽可腾出拆了建、建了拆的精气神，轻装求学，健步创业，全力以赴脱贫攻坚，心无旁骛增收致富。
“俺村基础好，”赵战秒说，“人心齐。一任接着一任干，没有干不好的理儿。”
赵战秒今年50岁，2018年春天村“两委”换届时履任现职。不过，据已退下来的老会计赵自宽说：“在农村干部队伍中，我和老支书年龄都偏大了。我今年76岁，老支书比我还大两岁。我们都觉得战秒这个年轻人实诚、认干、有思路，镇领导也有意锻炼他。所以，村里的很多事务，我们早就放手撂给他了。”
后来，这话从张果屯镇镇长曹杰英那里也得到了证实。“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中，”她说，“我们大力推行‘三培养’工程，把党员培养成致富能手，把致富能手培养成党员，把党员致富能手培养成党支部书记。赵战秒就是其中的一个。”
村情概况显示，烟之东共195户765人，曾有建档立卡贫困户5户9人，目前已全部实现精准脱贫。张信霞是张果屯镇的包村干部，自2010年来烟之东包村，算是半个烟之东人了。她经历了烟之东新老两任村“两委”班子的交替，也参与并见证了烟之东这10年来的发展历程。“这10年来，”她说，“烟之东真是一步一个脚印、一年一个台阶地走过来的。从寂寂无名到赫赫有名，村子实现了一个质的飞跃。”
“因缘际会，”烟之东现任村会计赵年普说，“改写烟之东人命运的历史时刻，正是从2010年开始的。”
老支书叫赵群仓，是个瘦而精干的老人。“在过去的一些年里，”他说，“烟之东偏居一隅，属黄河故道，土地不沙就碱，累死累活地干也干不出名堂，曾有过1亩地打100斤麦子都是好年景的怪事。张果屯全镇共30个行政村，年年综合考评，俺村年年倒数第一。真要把人急疯了。”
2010年正月，刚过罢春节，赵群仓就把赵战秒、赵年普，以及村委委员王宝善、赵来印、孙运杰几个年轻人叫到一起，开门见山地说：“新的一年开始了。趁着我和自宽两个老家伙还在，还能为村里守得住摊儿，恁几个到外边走走看看，好好学学人家到底是咋发展起来的。学会了就赶紧回来，学不会那就，那就，那就继续在外边学吧。”
赵群仓终是没说出学不会就不用回来的话，但言下之意大家都听懂了。“这里还有一点钱，”赵自宽拿出一个旧报纸卷着的小包说，“是俺两个老家伙从牙缝里抠出来的，恁几个带着当盘缠。穷家富路，想吃个热烧饼想喝碗热汤的时候，别不舍得吃喝，免得叫人家笑话。”
的确应该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一点钱。赵战秒跟随老支书、老会计多年，清楚村集体经济根本没有钱。无论是去镇上开会，还是去县里开会，两个老领导都是在自行车的褡裢里自带馒头开水去，路再远，天再晚，也没舍得在外面吃过一顿饭，这点压仓底的以备不时之需的钱，不知道他们是啥时候攒下来的，也不知道他们看得多金贵。其实，他和赵年普等人早有出去开开眼界、长长见识的想法了，怕老领导嫌他们不安生，也怕他们走了，镇里县里有个啥紧急会议，村里有个啥紧急情况，没个跑前跑后的年轻人可不行，毕竟都是年逾花甲、年届七旬的人了。但既然老支书说还能守得住摊儿，那还更待何时！只是这钱，这还有老版的10元2元人民币的钱，历经沧桑，太过沉重，就还让老领导留着做纪念吧。“盘缠的事，”他慌忙推开说，“俺自己想办法吧。”
“叫你带上你就带上，”赵群仓有些生气地说，“学到了本事比啥都强。”
又快刀斩乱麻地挥了挥手说：“好了，啥都不说了，快点回家收拾一下吧。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儿一早直接上路就行了。”
不用辞行，不用道别，俨然老狼驱逐小狼，老鹰撒手小鹰，想要归队，除非你有了驰骋丛林的能耐，有了搏击长空的本领。
时春寒料峭，学校还没开学，商铺还没开业，该拜的年还没拜够数，要走的亲戚和要招待的亲戚也都还没见上面，但老支书已经说了，新的一年开始了。那是硬生生的命令，更是沉甸甸的叮咛，有多铁石心肠，就有多语重心长。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翌日五更时分，大风起兮云飞扬。赵战秒他们背起行囊，踏着咯吱作响的积雪，迎着哈气成冰的寒流，互看一眼，挥泪别过烟之东。
巧媳妇
烟之东街上经常空无一人。
家里也没人。
人大多在村子北面的番茄大棚里。
村子北面有一片颇为壮观的果蔬种植园，133公顷的土地上矗立着七百座现代化温室大棚，在冬日清丽的阳光下，绵延不绝，蔚成气象。它不仅规模大，名称也多，且一个比一个响亮。比如南乐县联富果蔬科技示范园区、南乐县联富果蔬基地创业孵化园、南乐县巧媳妇工程示范基地，又比如河南省科技扶贫基地，以及全国农业科技示范基地等，仿若特别有建树又特别爱讲究的古人，有名，有字，还有号。名称再多，源头只有一个，即南乐县联富果蔬种植专业合作社。合作社组建成立于2010年5月，是赵战秒他们从山东烟台、河北保定、安徽合肥等地学习回来交出的第一份作业。接下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不仅烟之东人从此走上家家入股、户户分红的道路，还吸纳附近村庄的千余名贫困群众来此就业，直接带动周围餐饮、住宿、银行，以及有机肥料等行业也跟着红火起来。遥想当初，老支书用那点压仓底的钱押宝，年没过完就把赵战秒他们撵出去取经学艺，即便有点儿孤注一掷的胜算，怕也料不到竟能“秒（淼）富”，换得如此家大业大的一个合作社，可真是赚大发了。
“姜还是老的辣，”赵战秒说，“没有老领导的良苦用心，就没有俺烟之东今天的产业兴旺。”
赵战秒从不贪功掠美，说主意是老领导拿的，成绩是全村群众干的，但合作社所有产品统用“淼富”这个商标是他命名注册的，则是不争的事实。他说，以前他并没细想过自己名字的寓意，但自从听老支书说过那句“新的一年开始了”，他才顿然惊醒，当初父母给自己取名的时候，又何尝不希望他与时间赛跑，事事处处分秒必争！在赵战秒的微信相册里，有一帧是他荣获2020年“中国创翼”河南省第四届“豫创天下”创业创新大赛暨濮阳市第四届“濮遍创业”创业创新大赛一等奖时的照片。他在“这一刻的想法”里写道：“每次站在领奖台上，内心从没欣喜若狂过。总觉得有个人在后面拼命赶我。为了烟之东的明天，我会更加拼命地奔跑。”
他其实是在领着全体烟之东人在跑。
时已小雪节气，连日雨水使我市气温开始走低，多数草木迅速变黄变秃。但大棚里暖和如春，生机盎然，最明显的温差反应是，热腾腾的气息直接蒙上你的眼镜，突如其来，不容商量。待适应下来，看见层层叠叠的青绿之间，一嘟噜一串的果实之间，一个女人的身影不时蹲下，不时站起，左手疏果，右手打叉，正在对番茄进行后期管理。
她叫魏变肖，今年47岁，是烟之东的巧媳妇标兵、脱贫致富带头人。这样的番茄大棚，她一个人管理着四座。魏变肖有一男三女四个孩子，都在上学，也都在长身体，正是花钱最多、开销最大的时候。以前，种几亩薄田只够糊口，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是男人外出务工的收入，怎么精打细算怎么不够用。平时再吃不舍得吃，穿不舍得穿，可一到集中交学杂费的开学季，她还是犯难为，不止一次萌生过瞒着家人去卖血的念头。“现在好了，”魏变肖说，“不说那些了，苦时光总算熬到头了。”
说话的当儿，魏变肖一直没停止忙碌，手中的剪刀咔嚓作响，像是用手在奔跑。手起手落之间，枝叶明显疏朗，日照愈益充足。她随走随拉动的一个袋子里，眼看着有大半袋子的枝枝叶叶和小番茄了。见她把一些比鹌鹑蛋还大的番茄都剪掉了，问她是否觉得可惜，她笑了说不可惜，鸡啊鸭的都抢着吃。“一开始也心疼过，”她又说，“都下不去手剪掉。光听战秒大哥他们几个外头人说舍得，舍得，舍了才能得，没用。大老爷们儿家，有啥舍不得的。可俺端木嫂子也说，不由你不信。她种的西红柿，才个个好看又好吃哩。”
这地方的人，习惯把番茄说成西红柿。魏变肖告诉我，她这四座西红柿大棚，一年收两季。上一季收成不错，挣了十多万元，这一季应该比上一季收成更好。这一季果实累累，长势喜人，她另外两座大棚里的西红柿已开始采摘。保守估计，一年下来少说有30万元的收入，苦时光的确熬到头了。
苦时光熬到头的不止魏变肖一家，还有烟之东的全体群众。烟之东人户均两座番茄大棚，通过实行“统一品种种植，统一标准生产，统一质量检测，统一品牌标识，统一商品化销售”现代化经营管理模式，走出一条一业兴、百业旺的乡村振兴之路。2017年8月，烟之东被农业农村部评为全国一村一品示范村；2019年2月，村办合作社被农业农村部评为国家农民合作社示范社；同年4月，其主打产品番茄被中国绿色食品发展中心核定为绿色食品A级产品。
孩他娘
端木嫂子是谁？我曾问过魏变肖。她以为我在逗她，明知故问，没接这个茬儿。后来，找了个机会问赵战秒，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是俺家那口子，孩他娘。”
孩他娘复姓端木，叫趁芳，在烟之东的婆媳妯娌之间，名声响亮。因为贴心贴己，亲如闺密，她说的话她们更容易听得进去，比赵战秒管用。有一句流行颇广的话说，每一个成功的男人后面，必定有一个优秀的女人。这话恰好应验在了赵战秒这对夫妻身上。
赵战秒告诉我，这几年，入社群众都依靠合作社富了，但合作社本身不富，他这个合作社理事长不富，以至于连带的他这个家庭也不富。这话有点绕，他不解释几句，一下子听不懂。他说，群众的种植、分红等收入都实实在在地进了自家的账户，且一年比一年多，想不富都不行。合作社的收入虽然更多，从镇到县、从市到省，乃至国家有关部门也都给予了数额不等的奖励和扶持资金，但都是支持你发展产业的，不是让你存在账户上睡大觉的。推行产业一体化，打造现代化农业综合体，是一个系统的大工程，哪一样不配套都不行。特别是最近这两三年，他们发展壮大的步伐一天也没有消停过，先后健全了电商平台、农技培训学校、无土育苗基地、果蔬交易市场、节水灌溉系统、产品质量全程追溯体系等软硬件设施。“打个比方说，”赵战秒说，“党和政府给咱的一个项目投了30万元，就冲着这份信赖和关怀，咱也得干出40万元甚至50万元的业绩。差额资金从哪来？都得从合作社来。合作社也没钱了怎么办？从自己的工资奖金上来。自己也没钱了呢？那就得从孩他娘的存折上挪出来了。”
端木趁芳是烟之东最早种植大棚果蔬的人之一，女人里面则是第一。当初由传统作物改种经济作物，一些人不看好，有顾虑，她带头建了两个大棚。从种草莓到种哈密瓜，从种葡萄到种圣女果，季季盈利，年年赚钱。不说她的果蔬种植经验更丰富，也不说她的果蔬成色好、品质优、卖价高，即便按魏变肖的收入来推算，这10年大棚果蔬种下来，她少说也得有150万元的进账，算个富婆了。但是，她没富。尽管存折都变成银行卡了，她仍没有变富。她的钱除了供给两个孩子上学及一家人基本的吃穿用度，账面上只有流水往来的信息，至今空空如也。端木趁芳说，闺女大学毕业后在上海参加工作了，算是不用管了，但儿子刚开始读大二，以后要找工作找媳妇的，得存点儿钱了。她压根不敢指望赵战秒拿走的钱再拿回来，而是雇了个邻村的姐妹，今年新增加了两个大棚。是两个真正的大棚，面积比一般的大一两倍，各占地3000多平方米。“我想，”她笑着说，“钱多得他拿不完的时候，总得给俺娘儿仨剩点儿吧。”
每次从家里拿钱，赵战秒也愧疚，那是孩他娘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哪能不愧疚！总想着下次合作社来钱了，别等孩他娘发现就抽出来，但总是又有新的项目要投入，抽不回来。投钱和抽钱无果的那几天，端木趁芳不用看银行卡就心知肚明，因为那几天赵战秒不仅会在行动上表现得特别模范，只要不外出，中午、晚上就早早地做好饭，等她从大棚里回来，能吃到一口热乎饭，还会在嘴上卖乖，说一些“孩他娘辛苦”“孩他娘多吃点”一类的话。有一次，他还煞有介事地说：“孩他娘，你以后把卡藏严实点，别再叫我摸着你的卡了。”
赵战秒兄弟3个，他排行老大。其父卒于脑溢血，享年62岁。两年后的2013年元旦当日，他母亲又病危，被送往县人民医院抢救。此时赵战秒任村委会主任兼合作社理事长，按说该有能力独自承担母亲的医疗费，可分成三份，他竟也拿不起，还是两个兄弟先垫付了出来。后见他打电话找人借钱，端木趁芳拿下他的手机，让娘家兄弟转了一笔钱来。可能是看得太晚了，钱也没挽回母亲的生命，享年64岁。父母走在赵战秒带领合作社艰难创业的早期，都没享过他的福。他说，病来得再急，事先也有征兆，何况父亲的猝死已敲过警钟，再让母亲也卒于抢救已晚，他作为长子，深怀歉疚，始终不肯原谅自己的疏忽大意。尽管距离2013年元旦已过去六七年时间，可回忆起那段往事，赵战秒仍忍不住哽咽出声，泪下如雨。
这是发生在我蹲点烟之东第三个晚上的事，地点在赵战秒家，好容易守住他。白天的赵战秒，不是大步流星地走，就是骑着电动车跑，几乎没有片刻的闲暇。夜已深，采访一时难以为继，觉得再怎么难得守住他，也得告一段落，成全这条哭成孩子的汉子，就这么哭上一会儿。
端木趁芳送我出门。
世界上最不知趣的人，记者当在其一。触痛人家的伤心事不算，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问不了这个，就问那个。记起赵战秒说的让她把卡藏起来的话，问她藏起来没有。她说：“两口子过日子，掖着藏着就生分了。想想他拿钱干的也是正经事，这才一次次由着他拿。要是存心防着他，哪用着藏卡，换个密码不就能把他晾起来了！”
夜风里，她这话说得很轻，但又分量很重，掷地有声。端木趁芳的胸怀真不是一般人所能揣度的。后经进一步了解得知，新冠肺炎疫情暴发期间，她一个人为防控一线捐赠了120箱草莓、9箱番茄、2000斤大白菜。孩他娘成就了孩他爹。今年5月，他们家被全国妇联评为全国抗疫最美家庭。
父老乡亲
再去烟之东，正赶上今冬头一批番茄新鲜出棚。如前所述，烟之东有自己的果蔬交易市场，是去年流转邻村4.7公顷土地新建的一个富民助农项目。市场紧靠涨库公路，设施齐全，现代化水准高，有产品分拣大厅、包装大厅、交易大厅，以及恒温冷库等。去年春末夏初，烟之东果蔬两旺，日交易量10万公斤，日进出货运车辆40辆。不仅有效拓宽了销售渠道，还催生了一大批经纪人。与此同时，仅每天的装卸车和分拣包装工序，就为周边群众提供了400多个就业岗位。今冬的市场可说是番茄专场。放眼望去，个个晶莹剔透，个个滚瓜溜圆，仿佛一只只正在燃烧着的小灯笼，里里外外红彤彤一片。时有零星小雪，飘落其上，尤显娇艳水灵。它们上车、下车、再上车，成为温暖这个冬日的一道流动的风景。
流动中，烟之东已声名远播。
张瑞明是一位来自山东聊城的客商。他说，自上周以来，他已连续来烟之东拉运了十几天的番茄了，每天一到两车，分别运往山东聊城亿沣超市、河北邯郸美食林超市、湖北宜昌雅斯超市，都是当地有名的大型超市。烟之东的番茄是自然成熟的，不是上色施药催熟的，广大消费者都说好，本色，沙瓤，质地纯正，无论热炒还是煲汤，乃至凉拌生食，都味道鲜美，酸甜可口。“冬季西红柿耐拉运，也耐储存，”张瑞明说，“我正准备再追加一辆车，把这儿的西红柿送到更多人家的餐桌上。”
如果说实体销售的渠道已越走越宽，让烟之东的番茄走俏周边十几个地市，那么，线上销售则又给烟之东的番茄安上了一双飞翔的翅膀。通过物流，它们翻山越岭，飞到新疆库尔勒，宁夏西海固，黑龙江大、小兴安岭等更遥远的地方。31岁的赵志坤与22岁的张秀敏是烟之东新一代农民，负责烟之东果蔬电商平台的日常管理和运营。我在烟之东农技培训学校见到他们的时候，两个人正娴熟地操作着鼠标键盘，与北京、深圳等地的电商洽谈合作事宜。赵志坤说，淘宝、拼多多、抖音、快手等各大网站都有他们的合作伙伴，基本上每天都有订单，日交易量5000多公斤。特别是在新冠肺炎疫情暴发期间，线下销路受阻，线上销售作用凸显，有力地帮助大家渡过了难关。
“说起来，”张秀敏说，“这一切都得力于战秒叔有远见，未雨绸缪。早在两年前，俺村果蔬还供不应求、行情火爆的时候，他就派俺几个年轻人去阿里巴巴学习，去京东学习，就像当初老支书送他们几个年轻人去外面学习一样。那时还有人笑话他6个手指头挠痒痒——多一道子，嫌这钱花得不值得，不承想这么快就派上用场。来势凶猛的大疫如同一次不打招呼的大考，我们启动紧急预案，从容应对，走出一条电商+防疫抗疫、直播+脱贫攻坚、美篇+特色产品的网上销售新路子。俺这七百座大棚果蔬，没一棚果蔬烂地里，赢得良好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
产业兴旺催开乡风文明之花，扮亮村容村貌之美。在烟之东，“好公婆”“好儿媳”“好妯娌”，以及“五星文明户”评比活动深入人心，邻里守望蔚成风气。2019年，烟之东从村集体经济中抽出专项资金，安装路灯，硬化街道，粉刷街墙，绿化胡同，改造厕所，健身器材遍布街头巷尾，废旧坑塘摇身一变为文化活动广场。尽管正在打扫卫生的赵电普说，以前村里多少坑多少洼，连说带比画的，可仍然无法还原彼时的形状，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生态宜居的烟之东。
赵电普今年68岁，曾是烟之东为数不多的建档立卡贫困户，至今享受着一系列脱贫不脱政策的帮扶补助。他患有严重的肝病、胃病，以及胸闷等疾病，做过十几次手术，腹部以上的皮肤，到处是刀口。他老伴身体也不好，患有胆囊炎、冠心病等疾病，花费巨大，因病致贫。他和老伴儿生病期间，张信霞、赵战秒等人多次来看望，送来慰问金、慰问品。此前，他们对他家的危房、厨房和厕所进行了维修改造，还发放了一套现代化厨卫用具。“除了这些，”他扳着指头说，“镇上、村里还给发了金融扶贫资金3400元、产业带贫资金3000元、合作社每年分红3000元……也多亏战秒带的这个伙计班子能干，把村子搞得这么红火。大家伙吃上了放心菜不说，还吃上了又清又甜的丹江水。而且，吃水不用花钱，村里给大家代交了。收入多了，花销却少了。去年10月，我就主动申请脱贫了。”现在，赵电普是村里的协保（协助保洁）员，每年有3700元的固定收入。
今年16岁的赵佳晴是赵电普的孙女。她父亲早年遇车祸身亡，母亲改嫁，她与小她一岁的弟弟赵佳涵相依为命。当时，父母已和爷爷奶奶分开家，另立门户。出事后，老人又把两个孩子接到身边一起生活，供他们上学读书。赵佳晴天生小脑下垂，脊椎骨裂，多亏远亲近邻伸出援手，资助她去北京做头部、脊椎手术，属二级残疾。张信霞说，这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为精准扶贫，仍按2户分类施策帮扶。姐弟俩享受的扶贫政策更多，除了教育补助、危房改造补助、A类低保补助，还有残疾人两项补贴、新农合补贴、困境儿童补贴，以及合作社分红等，也早甩掉贫困的帽子了。
赵佳晴是个安安静静的女孩，乖巧可人。她说，以前的她可没这么乖。不幸的家世和自身的疾病曾经使她患上自闭症，整天躲在屋里不肯见人。“是张阿姨和端木奶奶（村人按辈分称呼）隔三岔五地来看我，”她说，“跟我谈心，讲身残志坚的故事，慢慢打开我的心结，使我逐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现在，村里也为她争取了一份协保员的工作，像她爷爷一样，每年有3700元的收入。落叶纷飞的时节，地上难得一见杂物，有他们爷孙俩的一份付出。赵战秒说，赵佳晴是他最牵挂的一个孩子，自己忙不过来的时候，就让孩他娘过去看看她。等她病情更稳定一些了，再视情况安排她学门技术什么的。“联富是俺村合作社的名字，”他说，“也是俺村的事业。联富，联富，就是要村社合一、党群共建，联手增收、一道致富。一句话，烟之东的富裕成果一定要惠及每一个烟之东人。他们都是俺的父老乡亲。”
回望烟之东，这边厢产业兴旺，那边厢乡风文明。这一里一外的两道风景线，相得益彰，两全其美，如鸟之双翼，扑棱棱地擦亮冬日的天空。（写于2020年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