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料峭,虽然有些许寒意,但阳光一日日灿烂起来,树的芽苞一日日膨胀起来,让人能感觉到春天的君临。
春天来到,首先展示的是花朵的笑容。这杏花春雨,把美丽的新装,披在树木、溪流、原野的身上,抚慰着冬日疲倦的身躯,也抚慰着孤寂的心灵。“红粉团枝一万重,常年独自费东风。若为报答春无赖,付与笙歌鼎沸中。”范成大的总结,深得杏花春雨的意境。
在我国古代,二月又称为杏月。在民间传说的十二花神中,杏花是二月的花神。
“二月昏,参星夕,杏花盛,桑叶白。”一枝杏花占尽春光,为春着色,让大地春回,唤醒春天更多的笑脸。人处其间,恍然置身桃源,不知是人在画中游,还是画在心中移。
“红红白白一枝春,晴光耀眼看难真。”杏花含苞时,色纯红,艳态娇姿,繁花丽色,胭脂万点,占尽春风。人谓“梅妻鹤子”的林逋有杏花诗:“蓓蕾枝梢血点乾,粉红腮颊露春寒。不禁烟雨轻欺着,只好亭台爱惜看。偎柳旁桃斜欲坠,等莺期蝶猛成团。京师巷陌新晴后,卖得风流更一般。”宋祁善作诗词,曾有“红杏枝头春意闹”之句。由于这一“闹”字填得好,传诵一时,被世人称为“红杏尚书”。
“红花初绽雪花繁,重叠高低满小园。”“才怜欲白仍红处,正是微开半吐时。”杏花随着花苞渐开,红晕逐渐退去,至大开时,为纯白色。这时,难免“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
“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杏花究竟红色为佳,还是白色更美?众说纷纭,因人而异。有的人认为看杏花须看红,所谓“杏花看红不看白,十日忙杀游春车”。有的人,则从花中获得人生的感悟。在《北陂杏花》诗中,王安石对着白杏花吟咏道:“一波春水绕花身,身影妖娆各占春。纵被东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即便为东风吹落,但那似雪的花瓣,在一波春水上,顺流而漂,仍然芬芳洁白。是为托物言志,寓意深长。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明媚的阳光下,一树树宛若烟霞的杏花,开得是那样绚丽、烂漫。人们自然要“看尽春风不回首”,携着花香上路了。
魏晋南北朝时期,人们以杏花待客为礼节之尊。周瘐信《杏花》诗曰:“春色方盈野,枝枝绽翠英。依稀映村坞,烂漫开山城。好折待宾客,金盘衬红琼。”将一枝杏花插入瓶中,置于几上,幽香弥漫,满室增辉。
盛唐时期,人们喜欢以杏花做头饰。“莫怪杏园憔悴去,满城多少插花人”,勾勒出唐朝街头风景。唐武宗会昌四年,“牛李党争”正烈,杜牧深受其害。从黄州调任池州刺史途中,杜牧沿着牧童手的指向,遥见杏林丛中酒帘飘动。在细雨霏霏的杏花村,他端起盛满感伤的酒杯,饮下的是心中的寒,还有腹中的酸。
宋朝人极其爱花。邵雍的一句“更把杏花头上插,逢人知是看花来”,极言宋代插花风盛。临安城中,杏花开放时节,歌妓头戴着杏花冠,坐在所谓的花架上,任游人观赏。她们明眸皓齿,朱唇香腮;花们胭脂般浓艳,开得红云缭绕。人们看人,也看花。人花两相宜,各得其趣。
“魏紫姚黄各占春,不教桃杏见清明。”杏花颜色薄凉,文文弱弱,似乎不是乡野之物。早开的杏花,在风寒的侵袭下,更易飘零。或许,一片随风而谢的杏花,就能让人愁思满怀。《红楼梦》里,黛玉葬花葬的是桃李之花,“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有理由相信,眼见红销香尽的杏花,黛玉的内心更会一片荒芜。
因为有别样的寓意,红杏才更显得清纯。“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淳熙十三年,在家乡赋闲五年的陆游奉召入京,居住在临安城西湖边的一个客舍中。聆听着窗外的细雨,品着泛着白色泡沫的茶,回顾前半生的官场生涯,诗人不禁想起家乡闲居的日子。
雨后的黄昏,杏花零落,斜阳残照。一袭素衣的杏花,恰如乡下女子,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它远离都市的霓虹,在乡间风光着,也寂寞着,只有香气萦绕。难怪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附录》中说:“温飞卿《菩萨蛮》‘雨后却斜阳,杏花零落香’,少游之‘雨余芳草斜阳,杏花零落燕泥香’,虽自此脱胎,而实有出蓝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