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夏季,老家屋后的那池莲花快该开放了吧?母亲眯眼、搭手、张望莲花的模样,又浮现在我眼前。
起初,屋后不远处是一个大水坑,每到雨季,就汪着一坑水。小雨淅沥,水面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大雨滂沱,水面开出大朵大朵的花瓣。母亲望着一坑浑浊,总是唉声叹气。
一日放学回家,我怎么也找不到母亲,打开后门,远远地望见母亲的头在坑的边缘来回移动。我当时以为母亲掉进大坑里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母亲在撅土,挖下去,铲上来,扔到岸边。母亲说:“你爱吃藕,街上卖得贵,我们自己种点,就可以敞开吃了。”
从那以后,母亲一有闲暇就去后院撅土。有时候我也去帮忙,可母亲总说女孩子的手金贵,撵着我回屋看书写字。这时我就躲在门后,透过夹缝看着母亲单薄的身影在夕阳下晃动。
经过长达半年的挖掘,原来的大坑成了有模有样的一口方塘。虽然面积不大,但种上莲藕,我们一大家子人也吃不完。
春天到了,母亲请来大叔往塘里倒了一车猪粪和些许秸秆,又买来藕头,下到塘里栽莲藕。栽莲藕时,藕头向外、向下稍倾斜,埋入土中3~4厘米深。母亲做得很专业,像生来就会一样。
莲藕栽好后,母亲如了了一桩心事,不再提起后院的藕塘。她没日没夜地和村里的大婶一起在麦地里干活。其间,父亲回来过一次,要带母亲进城。母亲看看我,对着父亲摇了摇头。
春去夏至,一池碧绿的荷叶摇曳着清幽幽的香气。荷花刚坐上骨朵,蜻蜓便飞了过来,像一架架小飞机,绕着荷叶飞来飞去。我用自制的网去扣蜻蜓,老是扣不到,就拿着长长的网柄来回晃动,惹得蜻蜓忽高忽低,似乎在故意逗我。母亲见了,顺手接过我手里的网,轻轻举起来,对准一个蜻蜓,慢慢地扣了下去。“中了!”我欢呼雀跃。
母亲是喜欢荷花的,她久久地站在池边一动不动,荷花也静静地看着她。想必她和荷花有说不尽的知心话。但我知道,母亲更爱莲藕。因为她做的莲藕煨汤、粉蒸莲藕、麦面藕夹,在那个物资缺乏的年代,不仅温暖了我们的胃,还为我们贫寒的生活平添了一份富足的香味。
在异乡的湖畔,我又嗅到了阵阵荷香,又忆起母亲的慈颜善目,心头又有朵朵莲花绽放,又想起了冰心的那句话:母亲啊,你是荷叶,我是红莲。心中的雨点来了,除了你,谁是我在无遮拦天空下的荫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