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美如花自然令人赏心悦目,粉腮娇嗔确能使人心旌摇荡。但是,仅仅以此标准来衡量美女,似乎还稍稍有点欠缺。窃以为,倘若颌下有颗美人痣,或者额间轻点圆朱砂,相信那会更加妩媚娇艳,更加楚楚动人。
美人痣多为与生俱来,或额头,或唇下,或嘴角,只要恰到好处,都能给人视觉愉悦的享受。以现代人的审美观念看,一般认为长在右边鼻孔下方与嘴唇之间那个位置的痣,是最美丽的。美人痣也有人工雕饰的精品,常见的方法是轻点朱砂或者巧施胭脂。在古代中国,美人痣一直以其长在眉心为最美。据说这一传统审美观念的形成,与“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杨贵妃有着直接的关联。
其实,传说真实与否,不必下大力气考究,单是可以流传下来,足见其有一定的可信性。只不过到了今天,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早已不用那点朱砂了,层出不穷的化妆品,把一个个女人妆饰得国色天香,我们的世界似乎在瞬间也变得美轮美奂起来。不过,在我看来,这种美始终有后天雕琢的痕迹,远远不及乡村溪边浣衣的少女清纯、田间劳作的村姑端庄。故而在我的诗文里,清纯的少女和端庄的村姑这两个经常出现的意象,俨然成为乡村极具经典的符号。而村头古槐树上那只高高悬挂的硕大的鸟巢,就是乡村魅力四射的美人痣。
这个奇崛的比喻出现在脑海之中并且付诸笔端,令我自己都感到非常惊讶,同时诱惑着我有意无意地去抬头凝望——凝望那个令人浮想联翩的鸟之家。需要强调的是,这样的情景多数只出现在我童年的仰望里和少年的视野中。那时的我不谙世事,每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下河捉螃蟹,或者上树掏鸟窝。我知道,麻雀的家建在屋檐下,黄鹂的房设在竹林里,翠鸟的屋筑在河岸上,那高高悬挂的巢一定是喜鹊的。喜鹊是报信报喜的吉祥鸟。母亲常常说,只要你听到喜鹊喳喳叫,想必会有贵客要到,或者有喜事登门。有时还真的让喜鹊叫准了,那欣喜之情自然无以言表。愿望当然也有落空的时候,但这并无大碍,只要每天清晨推开柴门,能听到枝头那婉转欢快的叫声,一天的心情似乎也随之好起来。所以,喜鹊的巢我从来不去侵犯,也不允许别人恶意鼓捣。小伙伴之间,还时常为喜鹊巢窠的如何搭建争论不休:它们是怎样将第一根小树枝放到光秃秃的树杈上的?一只鸟恐怕是不行的,需要几只鸟协同配合才可以吧……争论的结果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颗美人痣在孩子们和乡亲们心中沉甸甸的分量——童年因为有了鹊鸣而变得灵动起来,乡村因为有了鸟巢而更加秀美万分!
如果说鸟巢是乡村天生的美人痣,那么,我的母亲就是技术精湛的美容师。春天,她会在篱边种上玫瑰;夏天,她会让石榴树枝头开满花儿;秋天,她会将高粱穗子别上门楣;冬天,她会在屋檐下挂串红艳艳的辣椒。那玫瑰,那石榴花,那高粱穗,那辣椒,不就是母亲为乡村轻点的朱砂吗?当然,母亲还忘不了给乡村修修边幅(清除杂草)、整整妆容(打扫庭院),那种妩而不媚、妖而不冶的秀美姿态,正是生生不息的乡村最形象最生动的写照。
熙来攘往的城市是没有美人痣的,有的只是冷若冰霜的面孔和阳奉阴违的笑脸。所以,许多人在经历了人世的纷争和事业的打拼之后,开始崇尚古典,逐渐回归自然。我说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也弄不明白这是进步还是后退,但有一点大家应时刻牢记:老屋永远是你的温柔乡,村庄永远是你的睡美人,鸟巢永远是乡村的美人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