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了个清晨,我与朋友去海边看日出。只见天边一抹鱼肚白悄然晕染,渐渐地染上浅粉。注目中,金线跃动,太阳探出半个小脑袋,好奇地张望,然后慢慢向上拱起,一点点,一寸寸,每一步似乎都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它整个儿跃出了海面。光芒洒向天际,天空瞬间化作巨大的画布,海面被霞光轻拥,波光粼粼,如梦似幻。“日出并非瞬间的绽放,而是积攒了几万公里的奔赴。”朋友轻语,如晨钟入耳。从鱼肚白到霞光万丈,看似缓慢地攀升,实则蕴藏着力量。原来,慢是积蓄,是沉淀,是最终喷薄而出的快。
想起《春涵堂集》的周容,他若能深谙慢即是快的道理,也不至于徒留叹息。那年,他从小港赴蛟洲城,书童捆了一大摞书籍跟随。日头西斜,离城尚有两里路,周容心焦,询问摆渡人,城门关闭前,还能否赶到?摆渡人缓缓地说:“慢慢地走,可以进入;快步行走,城门会关闭。”周容以为是戏弄,便与书童快步前行。然而,刚走到半路,书童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倒在地,书散落一地。待收拾妥当,城门已紧闭。那一刻,他才明白了摆渡人话中的深意:人生如逆旅,有时缓行,亦是向前。慢品沿途风光,不争朝夕,终能抵达。
我也曾在一部纪录片里,看到过紫砂泰斗顾景舟的慢。他静坐桌前,凝视着手中的紫砂泥,手指抚过泥的表面,感受着它的温度与湿度。竹刀轻划,不是切割,而是引导,仿佛泥土中早已蕴藏着壶的灵魂,而他只是在唤醒。耗时四十载,精雕细琢的提璧茶具,终成传世之宝。顾景舟的慢,是敬畏,是极致,是光阴与匠心的交融,更是慢工细琢的另一种快。
同样被时代洪流裹挟在快节奏里的李子柒,也深谙慢的道理。她似一叶扁舟,在《雕漆隐花,雕出紫气东来》中,敛心静气,从雕漆源头学起。制漆、制胎、髹漆、雕刻,七十二道工序,历经寒暑,只为“麒麟回首,紫气东来”的漆门。钿螺细闪,麒麟腾空,玉质柜体上,凝结古典之美,惊艳世人。看着她的作品,我震撼之余,也意识到:这慢工细活里的从容与坚守,或许才是抵达人生至境的快车道。
思绪飘回海边,潮水漫过脚踝,朝阳已跃升至中天。那些被光阴细雕的缓慢,终绽成漫天璀璨的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