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麦收忙。然而时下的忙不过是三五天的事,因为麦收早已用上了收割机,实现了机械化。如果退回到40多年前,没有十天半个月,恐怕是忙不完的。我清楚地记得小时候麦收的辛劳。
在20世纪80年代,老家的麦子从开割到拉运、堆垛、打场……每一个环节全都是靠人力,真应了那句老话:“麦收一层皮”。
麦收时节天气又热,即便有风也不顶用,四下里麦浪滚滚,亮得晃眼。走到地里,人像进了蒸笼,不动就是一身汗。俗话说,“麦熟一晌,蚕老一时”,麦收不等人,大人们来不及嫌热,草帽一戴,早已冲进麦田俯下身子、挥舞起镰刀,只听见一片“嚓”“嚓”的割麦声。孩子们还不会使用镰刀,腰也懒得弯,于是开动脑筋自造了“铲杆”来铲麦。看,“铲杆”一推,麦子一排排倒下,俨然是一台“手动收割机”呢。镰刀、铲子等家伙什儿用钝了,磨镰刀、铲子的时候,忙碌的人们才会停下来擦把汗、喝口水,休息一会儿。这时孩子们最期盼的是听到冰棍儿的叫卖声,对此大人们也不阻拦,早已准备了零钱,乐得满足孩子们的欲望,毕竟是收获的时刻,看到熟透的麦子,他们就觉得生活有了着落。经过半天的挥汗如雨,大块的麦子总算割完了,待到装车拉麦时,一个个早已累得筋疲力尽,但还要强打精神,拽着、推着装成了小山似的车子往麦场里运。最懊恼的是本希望早些下晌(收工),偏偏拦绳松了,路上翻了车。麦子的收割终于接近尾声,场里的麦垛越堆越多,夜里“看场”成了新的任务。虽然早已包产到户,家家麦子堆积如山,可庄稼人还是缺少安全感,各家各户都留人在麦场里看守。在场边搭个帐篷或是干脆在麦垛里掏个窝,一个夜间“值班室”就这样建成了。在场里睡,无疑对孩子们是有吸引力的。天当房,地当床,躺着就能看天上星稀月明,听四周蛙声蝉鸣,感觉一定是最好玩的事、最惬意的夜。所以每每这个时候,我便自告奋勇充当值守人。夏夜露水重,大人们总会叮嘱要把头蒙住,早些睡觉。可小孩子们只顾兴奋,哪里听得进去。串几家场,聊会儿天、听会儿故事,再手持电筒煞有介事地巡逻一番,总之不折腾到半夜是不会睡的。麦子晾晒两三次,麦秆发焦就可以打场了。午后两点左右,一天最热的时候是打场的最佳时机。眼看厚厚的麦秆被碾成了薄薄的一层麦秸,场就算打好了,接下来就需要清理出成段的麦秸,将麦秸碎屑和麦糠拢在一起,堆成带状“紊子”。此时是万事俱备,只欠风吹,只要有风,就能扬场。可别小看扬场,这可是麦收中唯一的“技术活”,一般人掌握不好,不是扬不起来就是把麦粒扬跑了。善于扬场的人,手中木锨运用得娴熟,不管风大风小都扬得开,风大时木锨装得多些儿,扬得低些儿;风小时木锨装得少些儿,扬得高些儿。所以无论年龄老幼,只要会扬场多半可称得上“庄稼老把式”。我家里由于父亲长年在外工作,我很小就学会了扬场,也算是一个“庄稼老把式”了。
收获的日子总是甜蜜的,麦收虽然辛苦劳累,但累并快乐着。我们许多人不就是在这一年年的麦收中逐渐成长、成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