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 年年底,我幸运地考入濮阳县第三中学,开启了难忘的高中生活,也邂逅了一生的恩师——时任校革委会主任的常德兴校长。
初入校园,就听到关于常校长的顺口溜:“大学毕业常德兴,毕业分配到二中。自从参加群英会,回来就把主任升。” 原来,他毕业于常州大学,被分配到濮阳县第二中学教生物。他爱钻研、善创新,课余做 “母鸡多下蛋” 的实验,通过增加光照时间,让实验母鸡一天产两枚蛋,因此获评劳动模范,参加全国英模大会之后,便被提拔到三中任职。
常校长是真正的教育行家。他深知教育规律,紧紧抓住教师和学生这两个学校主体。在张铁生 “交白卷” 的歪风盛行时,他不惧被扣 “白专道路” 帽子、遭批斗的风险,坚定地抓教育教学质量,狠抓教风学风校风建设。他亲自把关教师选聘,督促制订教学规范,要求教师增加补充教材,还经常进班听课、巡视课堂,考试前亲自审批试卷(英语除外)。学校每周小考、每学期统考、每年举办学科竞赛,我就曾参加过数学竞赛。
常校长重视师资队伍建设。他重用教学质量好、受学生欢迎的教师,让母校汇聚了全县最优秀的师资。几何老师何聚刚讲课有趣、辅导认真,能和学生打成一片;语文老师马德辉讲哲学原理,让学生如痴如醉;物理老师朱家驹能用通俗语言讲解深奥道理,深受学生敬重…… 众多名师让课堂精彩纷呈,县三中的教风纯正、学风浓郁,成为全县教育的佼佼者。
常校长风趣幽默,知识渊博。他不仅给我们上生动有趣的政治课,晚自习还会到各班转转,和学生聊天。记得他第一次来我们班,站在讲台上让大家猜他的姓,看他瘦高个,同学们都猜 “高”。他却笑着说:“错了,我姓常,名德兴,你们就叫我常老师吧。” 接着,他用美国资本家倒牛奶的例子,让我们第一次了解了 “资本主义垄断”。他还兴致勃勃地描绘我国未来发展:打电话能看到对方,工厂是流水线作业,工人最低是大专毕业的技术工人。当时大家像听天书,谁也没想到,不到50年这些都成了现实。
常校长爱学生懂学生,善于用幽默的方式育人。那时宿舍没卫生间,用尿桶起夜。有次早操后,他说:“有的男同学起床后,提起满满的尿桶出门随地大脚一蹬,干杯!” 大家哄堂大笑,可笑过之后,意识到这种行为不文明,从此再也没有男生乱倒尿桶。校园里有苹果树和桃树,有学生偷摘苹果,他在早操会上说:“我昨天看到两只馋嘴的猴子爬上高高的树枝偷苹果吃哩,好吃吗?” 没点名、没批评,此后就没人再偷摘了。
常校长十分关心我们毕业后的出路。1972年12月,我高中毕业回家务农。次年春节后,同学跑来告诉我,濮阳二中复校需要英语教师,是常校长推荐我去任代课教师。和我一起被推荐的还有好几个同学,分别在不同学校任教。
1977年11月,常校长专门骑车到二中,兴奋地告诉我国家要恢复高考,让我报名。正是在濮阳二中教英语的5年,让我的知识没有断层。1977 年 12 月高考恢复,我没做任何复习准备,却凭借积累以优异成绩考入原新乡师范学院外语系英语专业。和我一起任代教的同学也分别被推荐或考入高校深造。
然而,我却满心愧疚。大学毕业后,因忙于工作和家务,我看望恩师的次数寥寥无几,更没能报答他和母校的培育之恩。后来,常校长患病成了植物人,我和姐姐去医院看望。师母说 “老常,爱莲、爱先来看你了” 时,常校长虽全身没反应,但盯着天花板的双眼眼角却流下热泪。我和姐姐哭着诉说感激与祝愿,感觉他能听到。可没想到,那竟是我见恩师的最后一面,后来我竟没收到他去世的消息,没能参加葬礼为他送行。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常校长一生爱教育、爱学生,淡泊名利,始终坚守在教育一线。他身上完美体现了习近平总书记总结的教育家精神:心有大我、至诚报国的理想信念,言为士则、行为世范的道德情操,启智润心、因材施教的育人智慧,勤学笃行、求是创新的躬耕态度,乐教爱生、甘于奉献的仁爱之心,胸怀天下、以文化人的弘道追求。
如今,距离毕业已过去 52 年,常校长和几位恩师已离我们而去,健在的恩师也很少见面,但他们的关爱、音容笑貌、谆谆教导,讲课时的风采、辅导时的耐心、闲谈时的幽默,都时常在我眼前浮现、耳边回响。
“风流儒雅亦吾师”。常校长和各位任课老师永远是我的恩师和榜样。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各种情况,我都会不自觉地想,如果是他们会怎么做。恩师们是我人生的楷模、前行的灯塔、言行的示范、精神的传承,是我终生崇拜、敬仰、效仿的对象。
衷心祈祷常校长等恩师在天堂安好!